吴金娟

　　“二月二剃龙头，一年都有精神头”，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很多人会选择在这一天理发，讨个好彩头。

　　一大早，母亲就叮嘱我，今天是龙抬头的吉日，记得带两个孩子理发，护佑孩子们健康成长，长大后出人头地。我吃力地睁开睡眼，含糊点头。猛然间发觉今天是周六，要去村里探望外婆。我和母亲一合计，探望外婆和理发合并进行，就去乡下理发吧。

　　一路向北行驶，不多时就到了村口。村里的那家理发店坐落在马路边，和小学校园、乡村小卖部一路之隔。三间简陋的门面房撑起不起眼却不可或缺的夫妻店，一间用作妻子的理发店，两间用作丈夫的油漆店。店面没有招牌，只有门口的一块小黑板上写着理发店和油漆店白色粉笔字。理发店稍显局促，收拾得很整洁。一面略显斑驳的长方形镜子、两张老式理发椅、一条新式洗头凳、几张供顾客等候的椅子凳子，几乎是理发店的全部家当。理发椅红色的皮革在岁月的摩挲下泛出柔和的光泽。

　　理发师是中年妇女，大家都叫她阿英。她总是扎着随意的低马尾，额前的碎发散落着，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一把剪刀、一把推子，在她灵巧的手里仿佛有了神奇的魔力。阿英对十里八乡老顾客的习惯了如指掌，能依据不同人的年龄和风格剪出适宜的发型，或许，在她眼里，每一个发型都是一份用心的作品。

　　我和母亲搀扶着外婆又牵着孩子们，缓步走进阿英的理发店。来理发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店里和门口坐满了等候理发的人。阿英的理发店不仅是打理头发的地方，也是村里大爷大妈唠家长里短的集聚点。谁家的孩子在外赚了大钱，谁家到城里买房子，这些生活气息十足的琐碎话语，在这间小小的理发店蔓延开来。阿英一边忙着理发，一边不时插话，爽朗的笑声从店里传到马路上，引得过路人忍不住往里张望。听母亲说，阿英是从遥远的外省嫁来本村的，几十年理发店开下来，一口流利的本地土话讲得比土生土长的人还地道。

　　排在我们前面的是母亲好友的小孙子，特意从邻村赶来理发，小男孩一头狼尾造型，疏于打理的长发都戳到了衣领里。阿英笑着迎上去，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帮小男孩在理发椅上坐稳，一边细心地围上干净的围布。不一会儿，小男孩立马恢复清爽可爱的模样，蹦蹦跳跳地下了理发椅。

　　总算轮到我们了，外婆执意让孩子们先理发，于是我家大宝贝第一个理发。一开始还有点忸忸怩怩的他，看见排在他前面的小男孩乖乖理了发，再打量了一下自己头上一个月未剪的杂乱头发，也就乖乖地在理发椅上坐定了。阿英操起剪刀，剪刀在柔软的发丝间穿梭，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不一会儿，她手上的推子发出“嗡嗡”声。在阿英的精心打理下，酷帅的闪电发型很快完成了。

　　轮到外婆理发了。阿英小心翼翼摘去外婆的帽子，扶着外婆躺在洗头凳上，洗发水在手心焐温热才打在头上，一边按摩着头皮一边和外婆说着话，告诉外婆，下次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可以上门服务。外婆笑眯眯地听着，直夸阿英心善，体贴老年人。我听着阿英的话，心里暖暖的。洗完头发，阿英扶外婆在理发椅上坐好，拿起梳子，细心地梳理着外婆的白发，每一下都那么轻柔又那么顺畅。剪刀在她手上发出“咔嚓”声，银发簌簌而落，仿佛飘落一地的轻盈雪花。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外婆，还有外婆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禁感叹理发的魅力，年逾九旬的外婆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遇见精神矍铄的自己。

　　阿英守着这间乡村理发店，也守着这一方充满人情味的小天地。在这“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光里，马路边一家没有招牌却充满故事的小小理发店，成了乡村生活中一抹温馨而亲切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