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霞

　　左眼看爱，右眼看恨；左眼看过去，右眼看未来；而双眼睁开，看的只是普通人间。《青瞳》里的一只山鼠，以一双青曈，如是看世间。

　　五天逐行读完李寂如331页的《青瞳》。这是他继2023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十二间》后的又一部长篇小说。据说，三部曲的第三部小说目前在修改中。不得不说，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还如此呕心创作，李寂如是个有野心并付诸行动的作家。

　　我认识李寂如，是读了《十二间》并写了书评之后。之后偶尔在微信上交流，他除了谈论小说，就是发散文让我“指点”，发诗歌请我“指正”，总之，除了文学，还是文学。我有时怼他：“你的生活，除了写作就没有其他了吗？”他依然执迷不悟，痴心游荡于他的文字世界。

　　捧读李寂如的小说，字里行间总能感受到他滔滔不绝、排山倒海的写作欲望和激情，他沉溺在他的小说天地里，不写不快，一“写”千里，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拔山盖世的爆发力像一头雄狮奔走旷野，虎豹为他开路，天地为他护航。

　　读《青瞳》之前，我并不认为一个用七年时间写出《十二间》的人，短时间还能写出什么。读过以后，我忍不住用一句无比朴实的话语来表达我的阅读感受，从微信上弹了出去：“妈呀，你也太会写了吧！”

　　我决定用这几句话来浓缩李寂如在《青瞳》中的表现：语言功夫深厚，想象力奇绝，思维和情节构建能力非凡。

　　《青瞳》里的语言，尤其是关于环境描写和心理独白的，如诗一样的，每一句都耐人咀嚼，合在一起又成一首首散文诗，意蕴悠长。它跟《十二间》一样，具有诗化小说的特点。随手拣几句：

　　它背后的虎尾山飘浮于时光之海，

　　船上树木如桅，枝叶明亮。

　　一枚落叶从纵起的百灵鸟爪间飘落，

　　在地上溅起的回声让父亲惊心动魄。

　　《青瞳》里人物众多，什么人说什么话，李寂如拿捏得太到位了。不管是村夫村妇的粗言俗语，还是乡村干部、县乡领导的那些官场话，还是动物们的语言，他仿佛化身为当事人，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动听、贴切。基于生活体验上的语言加工，着实接地气，很有意思。

　　且看一段《青瞳》里的文字：“这是多么可怕的雪花！三妹舌头僵硬，全身动弹不得。牙齿不仅碎了，看样子还在爆炸。无限多的甜美在三妹舌尖上炸开。它想它的嘴被炸没了，接下去会是脑袋。它全身都在莫名的颤抖中。哪怕后来遇上爱情， 三妹也觉得滋味不过如此。”你能猜出这是小山鼠吃什么东西的情景吗？不过是爆米花而已。作者充分调动比喻、夸张、想象、对比等多种修辞手法，以鼠之舌、脑与心来写它初尝爆米花的美好滋味，不去描写爆米花的色、形和味，而是假想爆米花的爆炸带给小山鼠的独特体验。

　　李寂如的语言风格就是这样，具有鲜明的“唯我”特色。

　　《青瞳》里插科打诨的那些内容，可能有人读了会觉得不宜登上文学的大雅之堂。不过，当你不带有色眼光，而单就文学写作本身去欣赏的话，你就不得不佩服李寂如的笔头功夫了。他对乡村里那些男女情事写得很到位，可以说是活灵活现，入木三分，而且每一处都写得不一样，既体现了乡村特色，又揭示出了人性的真实，反映了一种社会现象。

　　再说说李寂如奇绝的想象力、非凡的思维能力和情节构建能力。前面讲过，他写山鼠吃爆米花的迷醉情态，已经让读者开眼界了。文中还有不少让人大开眼界又大跌眼镜的情节，你不得不感慨作者太会想、太敢想了！比如，小说中的叙述者“小灰鼠”，它在出生时便与众不同，两只眼为青瞳，它的左眼看现实和美好，右眼可以看到未来和丑恶。再比如，他居然构思了一只小山鼠爱上了一个富老板，还准备举办盛大婚礼的情节。还有对小说中的配角“王小二”形象的塑造，他是侏儒，却能力超凡，不仅能飞山走竹，还懂鼠语、蛇语、鸟语等，到后面，作者更是设置了“王小二”与山鼠们一起在一大片竹海中进行“飞天”表演的情节。

　　李寂如凭借其想象力，思想之泉汩汩滔滔，使得他的小说带上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除了这些，他的小说还兼具意识流、现实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的特点。

　　关于三部小说的写作重点对象和主题，李寂如曾说，《十二间》的重点在山水，《青瞳》的重点是动物，第三部的重点是树；《十二间》突出一个爱，《青瞳》突出一个义。在我看来，《青瞳》的主题具有丰富深刻的内涵，产生于乡村振兴大背景下，对乡村发展，对酒场与官场，对各种人性都有描写和揭示。虎尾山、莲花峰的那些山鼠、虫蛇，一心想要守住村庄的绿水青山，保护自然免遭人为破坏，关注子子孙孙的长远利益。果真是“小灰鼠”以青瞳看这人世间，才看得更真切与透彻。读到这些，这部小说的大主题也呼之欲出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共谋乡村发展与振兴。小说的批判现实主义和现实主义特点便体现出来。

　　读毕《青瞳》，我极期待李寂如手头的那第三部小说。第三部将要突出一个什么主题呢？作为读者，只好期待“下一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