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三棵枣树
姚晓侬
我家前山自留地里有三棵枣树,两棵并立生长在地坎边,一棵长在一旁栗子树下。当年,父亲告诉我,枣树是爷爷在世时种的,至少也有30多年的树龄。
每年到了麦收季节,枣花盛开,给初夏增添了一道风景。枣花虽小,但胜在密集,小巧玲珑的花骨朵看上去是那么单纯,狭小的花瓣浅浅地镶嵌在墨绿的叶子中央,享受着时光带给它最为娇贵的时刻。我小时候,到了枣花绽放的季节,就会邀上几个玩伴,差不多每天都要到自留地里溜达。大家或在一块大石头上嬉戏,或像猴子般在枣树上来回攀爬,或静立枣树下,闭上眼睛深吸着枣花的清爽香味。
小时候,农村生活条件艰苦,能吃到自家种的水果,也不多见。小孩看到水果成熟时,头脑里往往会产生去弄点水果解解馋的念想。我家自留地里那三棵枣树,结的枣儿个头不大,圆圆的像鹌鹑蛋,吃起来却甜甜的。当枣儿挂满枝头时,时而会遇到村里的一些小孩站在枣树下,用石子抛打树上枣儿。我赶去制止时,这些玩伴会冲我会心一笑,我也心知肚明,因为我们曾结伴去摘过人家的桃子。
我17岁那年,父亲不幸离世,二弟跟篾匠师傅外出学艺,母亲带着三个弟弟远嫁他乡。三棵枣树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每当枣花落开始挂果时,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去自留地里转转,猴急地期盼着枣子早早成熟。枣子一般在中秋边成熟,到摘枣子时,我就携着背篓,肩上挂着挎包,手提做好的木钩,爬上枣树,找个适合的树杈盘坐着,钩起那挂果累累的枣枝,将红彤彤的枣儿一个个摘入挎包里。枣刺尖利,摘枣时一不小心被刺儿戳着,就会伤皮出血。年轻时哪顾这些,摘几个甜甜的枣儿放在嘴里食吮,心里乐滋滋的,那种甜美的享受,压根儿不在乎被枣刺划破带来的微痛。树上的枣子能摘的尽量用手去采摘,万一摘不到的地方,才会用杆儿去打。
枣子挂果分大年和小年。有一年枣子成熟时,除栗子树旁那棵枣树因日照受遮,尚有部分枣子还挂青留在树上,三棵枣树满满地摘了两箩筐,有100多斤。我除了给左邻右舍送点尝尝鲜,也给母亲和几个弟弟捎点去分享,然后将剩下的枣子盛在箩筐里,挑着去卖。用盛米的圆竹筒来量,5分钱一筒,卖了十来元钱。那时候的十来元钱堪比美金,足够我一人生活开销几个月。
我23岁那年谈了一门亲事,每年送中秋节时,顺便将三棵枣树上摘下的枣儿,挑一些好的送到岳父家,岳父一家老少分享后,也直夸这枣儿真甜。
好景不长,两棵生长在地坎边的枣树,突然枝条缩短、丛生,叶子小而黄,枝叶间结成一团团,根本就长不出枣子。村里长辈们说枣树是得了枣疯病。据说枣树过了二三十年后,就比较容易得上枣疯病,一旦感染上此病,枣树的存活期基本上走到尽头了。到了第二年,栗子树旁的那棵枣树也被传染上了枣疯病。而地坎边的那两棵枣树已病入膏肓,出现枯枝,无奈,只得忍痛将它们砍了当柴烧。后来,生产队里有个社员想建房,因找不到合适的地基,就求我将前山的自留地置换给他。当我看到栗子树旁那棵被传染上枣疯病的枣树也康复无望时,考虑到都是同一生产队的社员,就同意置换了。自留地连同那三棵枣树,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三棵枣树虽已消逝了几十年,但它们在我脑际里留下的缩影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