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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版:人文·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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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了

回来

  记者 罗东哲 徐聪琳/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早秋傍晚,黄坛口乡,一亩耘心。

  微风拂过,稻浪涟漪。

  刚忙完农活的许天佑,坐在院内啜着茶,眼睛微闭,静静地听身边的年轻人交谈。他们有时说说庄稼,有时聊聊天气,有时谈谈音乐。

  隔一会儿,徐瑞鸿到了。

  “三叔,你来啦!”年轻人围上去。

  徐瑞鸿也很高兴:“绍宇,你们都回来了!”

  大伙一边聊着天一边开始搭建烤肉架。

  中秋节烤肉,是台湾人的传统习俗。欢声笑语里,他们在记忆中眺望台湾岛,“我们一群人从台湾回到大陆,成为人们口中有故事的人。我们的故事,离不开大陆,离不开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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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岸彼岸

  “我们的根是一样的,骨子里的文化,也是一样的。”    

  8月3日下午1时,台湾桃园国际机场内,一架客机缓缓滑向起飞跑道,它的目的地是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航线全长约1700公里。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飞机离地而起,倾斜着冲向云层。28岁的乘客荣绍宇依然提着心。就在前一日,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不顾中方强烈反对和严正交涉,窜访中国台湾地区,台海局势紧张升级。

  这张返回大陆的机票,荣绍宇和他两位同行回浙江衢州的学弟足足“抢”了一个多月。台湾到大陆,可选择上海浦东、厦门、成都、北京等4个机场,或飞澳门作为隔离点,一共5个入境口。航班量少,且常因种种原因取消,一票难求。

  荣绍宇上一次购买离岛机票,还是在两年前。“我属于‘外省三代’。”荣绍宇祖籍江苏无锡,爷爷那辈到了台湾。故土是荣家几代人心中的羁绊。

  2019年,荣绍宇来到祖国大陆,在南怀瑾先生创办的太湖大学堂(吴江太湖国际实验学校)担任全职教师。2020年,他来到浙江衢州,并获得了居住证。

  今年5月,荣绍宇需要回台湾一趟,“不然,我的户籍就要被迁出了。”原来,台湾当局户籍管理部门规定,出境2年以上依法应迁出登记。据统计,从2020年至今年6月,已有近44万人因此被迁出(户籍)。户籍迁出后,会影响个人在台湾的健保(医保)、劳保(社保)等权益部分。

  “明明只是隔了一道海峡,没想到竟然比出国更难。”直到飞机落地,荣绍宇才松了一口气。

  窗外天色已暗,荣绍宇摸出手机,查看新讯息。第一条是“佩洛西于北京时间17时53分左右搭机离开台湾”,第二条是“明日(4日)起飞和抵达桃园机场的航班,共有40班取消”。

  “顺利回来了就好。”收到荣绍宇的报平安讯息,衢州市台湾青年委员会会长吴忠颖也安心了,他们是台湾中国文化大学的校友。在吴忠颖眼里,这位小他16岁的学弟,是个“牛人”——荣绍宇毕业于该校中国音乐学系,曾以第一名成绩被台湾中国文化大学艺术学院科技艺术研究所录取,创建台湾创作型丝竹乐团青彤乐坊。

  吴忠颖也喜欢中国音乐,“确切地说,我喜欢我们的传统文化,比如中医。”因此,大学毕业后,吴忠颖把目光投向海峡对岸那块既亲切又陌生的土地。

  彼时,随着海峡两岸文化、经贸交流的深入发展,台湾学子纷纷涌入祖国大陆求学。以介绍大陆大学动态为主的“台湾网大”网站,2000年成立后每天上网人数很快就达到23万人次左右,且多数是大学生。走进台北一些书店,有关求学祖国大陆的指导性书籍,随眼看去就有六七种。

  仅2002年一年,就有1000多名台湾学生到祖国大陆就学,吴忠颖就是“千分之一”。

  台湾学生到祖国大陆读书,为的是实现人生理想和抱负:有人看好大陆飞速发展的机遇;有人认为“大陆发展中的社会结构”本身就是非常好的研究课题,只有亲身到这里学习体验,才能获得第一手资料;还有像吴忠颖一样“术业有专攻”的人,到大陆研习中医、法律等专业,增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无论是游学历练还是学习专门技术,我们都把到祖国大陆求学,看作自己人生规划中的一个重要步骤。”吴忠颖的这一“棋”,落得更妙——在大陆求学时交往的内地女友,成为了他的妻子。

  2014年,他随妻子回到衢州,从事中医药相关工作。

  2021年6月,在衢州市台办的支持下,吴忠颖成立衢州市台湾青年委员会,会员有40余人。

  “登陆”20年,吴忠颖最引以为豪的称号是衢州女婿;最津津乐道的是丈母娘一手地道的衢州菜。儿子今年刚上一年级,原本说话还有点台湾口音,现在说起话来,一听就是衢州人。

  “我觉得这样很好。”吴忠颖享受如今的生活节奏,“我们迟早都是要回来的,因为我们的根是一样的,骨子里的文化,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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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山、好水的地方,也会有好人。”                  

  相较于“陶艺家”的称号,徐瑞鸿更习惯将自己称为“陶人”。他说,这辈子,自己只爱作陶一件事。

  徐瑞鸿毕业于台湾中国文化大学美术系,师从前台北故宫博物院研究员、知名古陶瓷学者刘良佑教授与“台湾现代陶艺之父”林藵家教授,对古陶瓷文化与现代陶艺的发展脉络以及釉药配方、烧制技术等方面都有着独到的见解。

  这位获得过2015巴黎首届国际艺术博览会金奖和评委会特别大奖的陶人,如今“隐居”在衢江区全旺镇的一处乡野小院中。

  叩开院门,先迎出来的,一般是狗。最多的时候,小院里养过7条狗,6只猫。“人家弃养的、迷路的,进了门就是有缘,来者不拒。”茶室内就趴着一只“串串狗”,一动不动,只是竖起耳朵听动静。徐瑞鸿说它前两天扭伤了后腿。

  这间屋子用泥巴糊墙,装了烧柴的炉子,茶桌上的一杯一碗一碟,都是徐瑞鸿亲力亲为制作而成的。

  撬茶、温器、注水、分汤,茶碗七分满,他开始讲陶瓷史:从原始部落祭祀的篝火讲起,讲到窑炉的构建和改变。讲到兴起,他拿出一个打火机,示意“让火倒下去”,这种火焰如同根系,延伸展示中国人在烧窑技巧上的智慧。

  徐瑞鸿多次描述自己第一次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见到汝窑瓷器时那份惊艳的心情:“隔着重重玻璃,我看到那件官窑粉青笔筒,那样简洁流畅的器物的造型,那样寥若晨星的釉色,以及那份与世无争的宁静和单纯一下子击中了我。”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造型跟釉色?此后,那份青如明镜、沉实温润的汝瓷之色,成了他梦想的底色。

  “虽然台北故宫博物院是宋代官窑的最大藏家,但它文化的根在大陆。我当时在台湾做这个,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为了追寻失落的汝官窑烧制技艺,重现那抹神秘的天青色,2000年,徐瑞鸿离开台北,只身来到景德镇——这里既是世界陶瓷的圣地,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象征。

  2001年,徐瑞鸿接手并投资了景德镇改制后的国营华风瓷厂,成立了三陶轩工作室。对“三陶”,他有着这样的定义:“埏埴之器,引清微以为修身,引温文以为养人,引淑世以为民用。”其中,既有汝瓷之美,又有器物的服务之心,还有陶人淡泊的心性。

  在景德镇14年,徐瑞鸿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创造了至少4年没出过门的“纪录”。每天叫外卖,只吃几样简单的小菜;头发长到影响视线,随手抄起一把剪刀,咔嚓一剪,一把头发就放到炉子里去烧;为了研发出适合某个造型的温度和泥料,连续38小时手工打磨配方……

  “作陶要身体力行,跟釉药、泥土和火发生接触。懂得物理、化学知识还不够,得多看书,不能停止思考。”有一天,徐瑞鸿感觉到自己开“悟”了,他认为,但凡人类聚居之地,总会有因地制宜的陶瓷产物,用当地的泥、当地的水,再依据当地地理环境建造窑炉,就能烧制出供当地人使用的陶瓷。

  窑里的火焰在跳舞,徐瑞鸿想:“我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作陶。”

  2013年底,徐瑞鸿跑去杭州参加朋友的喜宴。席间,他谈起自己“挪地方”的打算。

  “你不是喜欢好山好水吗?我们衢州的水是最好的,来吧!”没过几天,这位朋友就为徐瑞鸿安排了一次衢州之行。

  徐瑞鸿从市区驱车一路往药王山行驶,沿途看不到垃圾袋,到处干干净净,最后到了坐落于药王山脚下的美丽山村茶坪村,这里白墙黑瓦古色古香,山涧之间腾起缭绕的烟雾。

  “有好山、好水的地方,也会有好人。”在村里,徐瑞鸿“莫名其妙”就被人邀请进屋子喝了茶,又“稀里糊涂”吃了饭。

  很快,徐瑞鸿将自己的三陶轩工作室从景德镇搬到了全旺镇马蹊村。

  “不是要我来,而是我被吸引着来,这片土地也很接受我。”位于全旺镇南部的楼山后村附近密集分布着五六十座古瓷窑遗址,徐瑞鸿笑称,自己是循着古人的足迹过来的,“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这一方‘诗画田园’正是我理想中的陶人生活。”

  在三陶轩古名窑的开炉点火仪式上,徐瑞鸿轻声道:“我回家了!”

  后来的很多次,徐瑞鸿都不厌其烦地与人解释为什么“回家”,“安居乐业嘛,这里给我这样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样。”他又说,“青瓷为什么美,为什么会裂?其他民族认为瓷器裂了不是好事,而我们中国人觉得这是一种美,因为皲裂的状态很像田地的泥土,这是我们跟自然相处获得的感受。”

  一亩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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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正的人生,是从当农民的那年才开始的。”            

  写釉式、调和釉药、制坯、烧窑,日子一天一天到来,人一天一天去面对——徐瑞鸿的日常就是如此。

  在衢江区大洲镇一条老街里,他遇见一家五代人经营的扁食摊。“让我想起台湾老家街头的阳春面摊。夫妻俩勤勤恳恳,阳春面卖了几十年,可以养大五个孩子。”

  坚持、传承、有滋有味,这是徐瑞鸿所理解的有历史质感的生活。当想要分享这些生活见闻时,他会开车20分钟,“去找许二哥蹭饭。”

  “许二哥”,本名许天佑,今年68岁,台湾高雄出生,家里兄弟姐妹5个,有个哥哥叫天保,所以他就叫天佑,天保佑。因为兄弟排行老二,被叫二哥,现在年纪大了,总有人叫他“二叔”。

  许天佑原来在福建种地,2015年来到衢州。衢江区黄坛口乡黄坛口村的五六十亩田,三面环山、一面亲水,有了个好听的名字——“一亩耘心”,一亩,形容农场小;耘心,是指人对土地要有敬畏之心。

  秋高气爽,他晒出一筐南瓜,打算做“豆豉”——这不是人们印象中用黄豆发酵而成的豆豉酱,而是本地以蔬菜、果皮为原料制作的零嘴。

  “南瓜当然是自己种的啦。”田里种的都是许天佑喜欢的农作物,有20多个品种。做饭时,随便摘些扁豆、丝瓜、青椒,再搭上一尾集市上买的鱼,许天佑就会露一手,“罗勒是台湾人常用的一种香料,我这里也有种,和鱼肉搭配在一起,味道绝美。”

  许天佑的父母亲是江苏盐城人,1949年从上海去往台湾。“我算是在台湾长大的大陆第一代,小时候就住在眷村。”记忆中,母亲是家庭主妇,虽然不识字,但会教育孩子什么是礼义廉耻,“母亲的教育来自她的母亲,这就是代代相传的中国传统教育。我的乡愁就建立在父辈的乡愁之上。”

  许天佑的前半生并没有与农业扯上边,和其他台湾年轻人一样,当兵、留学、旅游……直到在一份报纸上看到“有机农法”这个概念,他“陷进去了”。

  “我真正的人生,是从当农民的那年才开始的。”许天佑拜一位农业行家为师,2003年,他找到福建漳州的一处山谷,搬石开垦,将自己对有机农法的理解付诸实践。山上只有一个土坯房,下雨的时候会漏水,他在里面住了3个月,没跟人说过一句话。

  被徐瑞鸿“挖”到衢州后,许天佑直奔田头。他深呼吸,闭眼聆听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衢州的水、空气、阳光让人舍不得离开,可惜有的土壤受伤了。”他用手捧过田里的一把土,搓了搓,土壤板结严重,一低头,看见地里遍布塑料薄膜等垃圾。

  人养地,地养人。许天佑一直坚持用有机农法做健康农业。

  “我从来不认为被虫子吃过的、难看的菜,才是绿色蔬菜。”他对有机农法的理解是养种结合,结合得好,是一个循环经济,而且要多元发展,不用农药,不用化肥,最终完成改良土壤目的。

  不用化肥、农药,用什么?用各种生物菌肥和酵素,用有机农法做健康农业。可这些在市场上购买的价格要比化肥、农药贵很多。

  许天佑决定自己做,原料就从田里取,成本能降到生物农药公司销售价格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

  不仅要会做,还要会运用。农场里养了300多只鸡,把光合菌用在鸡舍里,可以消除臭味,因为臭味主要是由氨和硫化氢引起的,这两样东西多了,在田里会灭氧烂根,而光合菌就可以让它们分解。另外,他还用虾和蟹壳提取一种甲壳素,用于吸附病原菌和病毒而后排出畜禽体外。

  “我刚来的时候,种田种了几十年的老农民都笑我,觉得我是傻瓜。”许天佑不急着辩驳,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实实在在去做。

  做了,也成过,也败过。头一年,西红柿成果一批后就不行了,玉米因为镰刀杆菌黄了不少。许天佑知道,这是因为土壤生病了,在熟悉这片土地后,如何治病,他心里也就有底了。

  后来,“一亩耘心”请当地农民按照许天佑的方法去栽培作物。收获后,让农民自己去比较。田里掰下的玉米可以生吃,尝过的人都问怎么这么甜?许天佑把玉米煮熟,递过去:“甜度更高,又是另一种味道。”

  去年4月开始,许天佑开设了“一亩耘心”抖音等平台的短视频账号,传播生态和种养、有机生活等理念,一年时间就收获全网40多万精准粉丝,总播放量达到了一个亿,更成为抖音等平台乡村“三农”领域的知名KOL(新媒体领域Key Opinion Leader的简称,通常被认为是在某个领域拥有一定影响力的人,KOL的内容更垂直,粉丝黏性也很强)。

  短视频评论区什么内容都有。许天佑扶着眼镜,看到“值得回答”的问题,就仔仔细细回复。看到“无理取闹”的内容,“以前会争辩到凌晨一两点,现在不会了。”许天佑摆摆手,“要么,就叫他们自己来看。”

  “来看看”的人很多,来学习的也不少。魏智涛就是从全国各地赶来“一亩耘心”学习的200多人中的一员。

  “我自己在陕西有个农场。”但是魏智涛希望跟随许天佑学习用有机农法做健康农业,“这一定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和其他学员一样,每天只用交20元的伙食费和住宿费,就可以免费学习。

  “他们信任永续农业,我就愿意教给他们我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许天佑的使命感渐渐生长出来,如今,“一亩耘心”每个月都会有学员来学习。看见这种创业和生活方式成了越来越多人的追求,他觉得非常欣慰,“这些新农人前来学习,让我们聚合力越来越强,辐射力越来越大。”许天佑虽然年近七十,仍每天带领大家下地干活,日复一日与土地打着交道。他常常一身T恤、长裤,然后挽起裤腿,踏进水稻田,手脚交错挪移,动作轻盈。

  “我想做的当然不仅仅是农业种植,而是构建具有人文情怀的生态场景和农事爱好者聚合的平台。”许天佑说,衢州的农业环境很好,在这里,可以重建人和食物之间的信任。

  先改变在“一亩耘心”做事的农民,让他们去影响村里的其他人,再影响到黄坛口乡周边的农民……许天佑清楚,有机农法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少说十年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普及。

  因常年在田间劳作,许天佑的皮肤被还原成土地的颜色,那是太阳送给他的礼物。摸了摸日渐饱满的稻谷籽粒,他心中有数。

  “过日子跟种地是一样的,要找准生命的节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植于大地,许天佑把日子过得朴素而踏实。

  明月归人

  4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亩田,就看你用来种什么。”            

  夜幕降临,倦鸟还林。“一亩耘心”自然农场的太阳能灯亮起来,荣绍宇的目光越过“思飨会”字样的立牌,开始找灵感。

  在去年的“归田园——第二季衢台稻田音乐思飨会”上,原创舞蹈《大地起舞》拉开音乐节帷幕。鼓乐磅礴,舞韵律动,回荡在农田上空。

  “音乐是一方乡土共同的回忆,也是我们记录记忆与感动的方式。”今年的思飨会将如何开场?荣绍宇和同伴们一直在探寻。

  作为台湾的青年一代,荣绍宇对于“归属”问题从未有过纠结。来到大陆后,他更确定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其实,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论这个话题,不是因为不敢谈,而是因为早已有了共识。”荣绍宇与团队里的其他台湾年轻人一样,“比较宅”,集体行动就是去学校上课。

  “衢州真的很重视教育,家长也很尊重老师。”在黄坛口乡中心小学,青彤乐坊的年轻人们带着孩子一起感受传统音乐的美好。孩子们在鼓乐声中嬉笑着跑来跑去,“我们相信只要让音乐的种子在乡土绽放,全世界都会听见中国的美好声音!”

  许天佑建议青彤乐坊的新创作可以从时令出发。春有百花秋有月,不同的季节有不同时令蔬果,现在季节性的文化感受少了,要把它们寻回来。

  “这不就是我们身在自然的一种享受吗?”春天能够吃到春天的蔬菜,夏天能闻到荷花的香味,再迟一些能够看到树上的橘子,眼前是沉甸甸的稻穗。许天佑说,这些看似简单,其实也不容易,“这是一种浸染,或许音乐这种记录方式,能够让大家不知不觉感受到。”

  “大陆这几年的变化真的很大。”上世纪80年代,徐瑞鸿第一次来大陆,此后的每一次都让他有新的感受,“最重要的就是我看到了对文化的重视。是的,越来越重视。”

  徐瑞鸿掏出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瓷碗,这正是为思飨会准备的。从事陶艺工作数十年岁月里,徐瑞鸿最喜欢做的器物,就是碗。在衢州这些年,他设计出20多种新的器物作品,他希望把自己的作品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真正“活”起来,就像通过一只碗,可以呵护身边人一样。

  三餐茶饭,四季衣裳。“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徐瑞鸿把安居乐业看得很重,他和身边的年轻人说,“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自己做的瓷器能成为人们安居乐业的生活象征。二哥则是在完成他的使命,让大家都能吃到生态农业种出来的东西。而你们呢,也不断和土地和传统文化发生着连接,这都是特别好的事。”

  摩挲着手中的器具,徐瑞鸿缓缓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亩田,就看你用来种什么。”大家默默点头。

  许天佑向住在附近的村民介绍“新面孔”,青彤乐坊原本有3个人,除了绍宇,还有王敏和黄宥钧,今年新加入了蓝苡祯、廖明勋。这些年轻人都是研究生。

  看着青彤乐坊新加入的小伙子,许天佑笑着说:“我发觉‘一个台胞来,带一群台胞来’已经是一个趋势,这说明他们觉得在这里有收获。”

  “我父母都很支持我来大陆。”黄宥钧说,两年前刚来大陆,最深的感触就是拿着一只手机就可以出门,“很方便。”廖明勋也说,邻居们都很热情,“遇见就会问要不要去家里吃饭。”

  “我真心期盼着更多人回来。”年近古稀的人不爱漂泊,许天佑早已把衢州当成“第二故乡”,“希望家能越变越好,这是人之常情。”

  “云溪深处有田园,不知仙人知不知;田中青山而青青,不知诗人知不知;园植绿竹而依依,不知归人知不知……”山野里的虫儿鸣叫声不断,一曲青彤乐坊的《月下醉》轻轻演奏起来。这是属于“一亩耘心”的歌曲。

  “月亮升起来了,二哥。”徐瑞鸿轻轻对许天佑说,眼睛望向远方。

  “是啊,越来越圆了。” 许天佑也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