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徐聪琳/文 谢丹/摄 通讯员 严宇晟

　　进“城”要先上山。

　　12月12日，一群人出现在衢州市衢江区云溪乡车塘村石角山自然村的一处山脚，沿着缓坡向上。

　　山上是一座城址，距今4000多年。

　　几块讲解板前，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武汉大学、厦门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上海大学、南京博物院、上海博物馆、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本地的专家，把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馆员张森团团围住。

　　“这情形似曾相识，就跟之前土墩墓群考古成果发布时，一模一样。”外围的人抻着脖子朝里看。这处城址的登场，确实与2021年云溪土墩墓群考古成果专家座谈会有关联。

　　在2021年的云溪土墩墓群考古成果专家座谈会上，面对西周时期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王级大墓，专家们基本达成共识——衢州市衢江区西周土墩墓群极有可能是“姑蔑国”王陵。

　　“有墓有城”，当人们沉浸于西周土墩墓群的雄奇瑰丽时，张森对着一份1987年的调查简报“按图索骥”，在土墩墓群西北方向，发现一处遗址。

　　这里南距衢江约6公里，北距山脉约5.5公里，城址西侧为邵源溪，顺溪而下6公里处即为衢江高等级土墩墓群所在。

　　随后，勘探队入场，在1—2米的地下深处，探到了与墓葬群同时期的印纹陶残片，探到了预示有人类活动的红烧土以及城墙的夯土、壕沟的泥沙土。

　　有人类活动、有城墙，张森判断，这极有可能是一处城址。

　　2022年，石角山古城遗址及其周边区域约1平方公里范围内的系统勘探工作启动，同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衢江区文物保护所对遗址进行了主动性考古发掘，发掘总面积1500平方米，已发现城墙、壕沟、河道等遗迹，出土上千件陶器、石器等标本。

　　一个考古门外汉，初进入石角山古城遗址考古发掘现场，一定会被探方的气势所震住。探方，是遗址发掘的标准方法。方正平直的土坑四壁画着一条一条的线，考古队员用手铲在地层平面上反复地刮，并试着画出不同形状的圈圈来。这些线条就是地层线和遗迹线，挂在剖面的是发掘的完成时态，画在平面的则是发掘的进行时态。

　　土地的旷远和历史的纵深，在线的延续与中断间呈现。陈列在众人面前的一个个探方，犹如镶嵌于沧桑老屋的一扇扇神秘窗口，静穆中展露着吐纳古今的气势。

　　每一处遗迹都会带来一些“新信息”。例如，经过持续考古，考古工作人员发现，石角山古城遗址核心位置是一处面积2万平方米的“核心小城”，南边还有另一座“小城”。它们都是堆土而成的台地。而两座“小城”的外围平台也有部分为人工堆筑，平台总面积约为40万平方米。遗址外围的古河道所围合面积约为120万平方米。而在遗址周边，考古工作者还发现了多处商周时期的遗址以及一处疑似水坝的遗址。

　　又例如，通过对遗址西侧的解剖，张森等人推测遗址可能经过了几个阶段：早期是一处环壕聚落；约在距今4400年，人们开始了营造城墙的行为；到了晚期，人们对已有城墙进行零星修补或破坏，至西周时期，城墙外的壕沟被彻底填满。

　　城外的古河道遗迹中，多件木构件重见天日，专家初步判断此为木制码头遗迹。

　　综合田野考古发现和碳十四测年结果，石角山古城遗址的年代为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商周时期。

　　当专家们前往浙西考古工作站，观摩近五年衢州地区考古发掘出土的文物时，历史画卷又变得生动起来：在古远的夏商周王朝，人们在浙西这片土地上生产劳作，他们种植谷物，进山狩猎，下河捕鱼，用印纹陶器，也使用原始瓷器，佩玉戴玦，和中原地区有着交流往来……

　　在由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衢江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主办的“浙西地区先秦考古新发现——石角山古城遗址考古发掘座谈会”上，专家们充分肯定了考古发掘的成果，就城址的年代和结构、城址和土墩墓的关系、金衢盆地的考古学文化序列、浙闽赣皖地区的文化交流、百越文化的源流等问题进行了讨论，并对下一步考古工作提出了建议。

　　“现在石角山的小城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晚期，把最新发现的水利设施和城外遗址结合起来看的话，未来可期。”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向明认为，从今年9月“考古中国”发布的浙江衢州皇朝墩遗址考古最新进展，到石角山古城遗址考古发掘情况，再联系衢江区西周土墩墓群，实证衢州地区从万年开始就有连续不断的文化发展与传承。

　　现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徐良高研究员进行学术总结：石角山古城遗址是浙西地区发现的第一座先秦时期的古城遗址，填补了这一地区自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商周时期考古学文化序列的空白，是衢州乃至东南地区文明化进程的重要节点和标志，为厘清百越地区的早期历史和发展过程提供了重要资料。

　　在座谈会现场直线距离约3公里处，浙西地区首个遗址博物馆——姑蔑古国考古遗址博览园项目的建设正在“加速跑”。可以预见，这里的考古发掘将成为展示中国早期越文化的重要窗口，对衢州的历史地位、浙江的历史文化，乃至中国新石器时代晚期至西周时期历史文化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也将为衢州建设四省边际中心城市和衢江建设四省边际枢纽港赋予新的历史地位和文化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