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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版:人文周刊|悦读

用诗心涵养每一处风景

——浅评毛芦芦散文集《西极天使》

  汪芦川

  《西极天使》是毛芦芦的第89部出版作品。该书文笔清新,情节生动,作者以好奇、尊重、深情的目光注视西极土地,发现了浙西与南疆差异背后的相通之处,并在天使般的动物们身上发现了西极土地的神性与灵性。此外,书中大量的文学掌故和诗句使得《西极天使》像一部“文化杂记”。西行途中,毛芦芦用诗心涵养着每一处风景,赞叹着新疆的草木生灵。

  浙西与南疆:比较的视域

  虽然《西极天使》描写的是西北风光与新疆动物,但毛芦芦在写作时多次强调了家乡衢州。因此,《西极天使》写作上非常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比较视域的运用,这种比较视域生发于个人的文化经验与游行的真实感触,因此并非学理式的分析。从自然水土到历史文化,浙西与南疆都完全不同。因此,当毛芦芦把来自江南的目光投向南疆的风光时,能“看见”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比较的视域首先让作者发现了南疆与家乡的差异。在乍见雪原上的金鬃马时,“生于浙西长于浙西”“见惯了小桥流水,见惯了红花绿草,见惯了白鹭青燕,见惯了江南灵秀妩媚的景物人物”的作者感到“魂魄立刻就被它摄走了”。在看到翱翔在托什干河岸上的纯黑大鸟——白雪乌鸦时,作者“因为小时候见惯了老家的白颈乌鸦”没认出它们,并因“乌鸦在我们浙西,已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惊叹“它们竟聚集到这边塞雄关来了”。在《一闪而过的裂腹鱼》一章,作者先写了对家乡“水”的感触,回忆了“青绿的水波”“欸乃的桨声”“翩飞的白鹭”和“灵动的小䴙䴘”。面对帕米尔高原上的克孜勒苏河时,作者的第一反应是“呀!这条小溪,可真够小的”,在细致观察、深入感触高原河流之后,作者又情不自禁地赞叹“这高原上的河,每一条都是功德河啊”。

  同时,《西极天使》不只是一部呈现差异的游记,毛芦芦在比较之中,还发现了浙西南疆从景物到精神的相通之处。《小酸枣与大朱雀》一章中,作者“在乌恰县农村的田头地角”发现了和自己童年有不解之缘的“酸枣树”,激动得“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在帕米尔高原上,也有毛芦芦童年心爱的枣树,更有和她一样喜爱枣子的“伙伴”大朱雀。“曾像一个个灯塔、一盏盏小灯”照亮童年的酸枣跨越时间和空间与毛芦芦相遇,带给读者深深的感动。

  作者以好奇、尊重、深情的目光注视西极土地的同时,西极土地也映照着以作者为代表的浙西文化。浙西与南疆在毛芦芦的诗性文字中互相辉映,彼此对话,交融升华。

  西极动物:朋友与天使

  在全书32篇文章里,动物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大多数篇章以一种动物一个故事的形式呈现。白鸽、麻雀、金鬃马,小黑牛、小羊羔、呱啦鸡、裂腹鱼、毛驴、雄鹰、八哥、蜜蜂等都是毛芦芦饱含深情笔触中讴歌的对象,是毛芦芦新疆之行的朋友,更是西北边陲纯真灵性的天使。

  《后退的小牛》一章中,“我”根据“少时养牛的经验”,认为“牛应该是喜欢并希望得到人的抚摩的”,然而西极土地上“脑门上长着‘丁’字形白斑的”小牛却一再后退,坚决不接受“我”的爱抚。在离开新疆之际,“我”看到了雪中金色的骆驼。“步态如此从容,神情如此安详,身姿如此矫健,面容如此端庄”的骆驼“无疑就是那雪原、那戈壁的主人”,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动物之王,真正的动物之旗”。

  其他动物,也在书中有生动的描述。胡杨林中的野马群如“仙马”一般,“马鬃飘扬,马尾劲舞,马蹄卷起细沙,在克孜勒苏河的河谷里踏起阵阵沙浪,就像是腾云驾雾而来。这群马,有的白如雪,有的灰如岩,有的黑似夜,有的红似枣,有的则黄如胡杨叶”“我的眼前,只闪过一片腾空的马蹄,像电,如鼓,似箭,若雷,闪动着,敲击着,飞驰着,狂舞着,发出一阵隆隆的巨响。响声里,那些野马的肌肉,就像无数钢铁盾牌,呼啦啦地撞开亿万柄空气长矛,震得胡杨叶子唰唰直落,如下了一场黄色的大雪”。调皮的小松鼠、土拨鼠和“我”捉迷藏,还要在“我”失望时出声嘲笑;大朱雀和“天之四灵”同名,却和“我”一样爱吃酸枣;红腹锦鸡被古诗赞誉,如彩虹般掠过天空……

  西极土地以近乎神性的水土孕育了动物,而动物倔强野性、调皮聪颖、奇妙神性的特点正是西极土地精神的最好体现。在此意义上,作者对西极动物的情感就是对西极土地的情感,作者理解西极动物的方式就是理解西极土地的方式。

  文化杂记:诗意的“副产品”

  “《西极天使》其实是一部‘副产品’。我曾两度飞赴南疆采风,在茫茫戈壁、西极雪域、帕米尔高原和边境公路上遇见无数的动物天使。”在新书分享会上,毛芦芦曾这样描述《西极天使》创作背景。笔者看来,《西极天使》不仅仅是“采风副产品”,还是一本独特的文化杂记。西行的采风路上,毛芦芦既注视着新疆大美的草木与生灵,又沿路拾掇着古今中外的诗句与儿童文学的经典故事,用诗心涵养着每一处风景。

  在乌什看到白雪乌鸦,作者体会到的是迟子建小说《白雪乌鸦》的文学意境,并将停在玄奘像上的乌鸦看作《西游记》的真实续集。南疆拉板车的毛驴让作者想起的是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的长诗《小银与我》,作者甚至把小毛驴当成了自己的“小银”。在帕米尔高原上听到的夜莺之歌则让作者同时想到了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与安徒生的《夜莺》。驼队让作者想起明代徐渭的“骆驼见柳等闲枯,虏见南醪命拚殂”;乌恰县老城的地震遗址让作者伤感于陶渊明的“荒涂无归人,时时见废墟”;绿洲让作者吟诵李隆基的“目极千里际,山川一何壮……初莺一一鸣红树,归雁双双去绿洲”……《西极天使》的字里行间甚至流淌着音乐声,比如《驼铃》《梦驼铃》《来跳舞》和《野蜂飞舞》。通过这些文学掌故与诗行,毛芦芦举重若轻地构建了一个文学文化互文语境。这个丰富的文学文化语境使得这部“副产品”和游记厚重了、深刻了。

  南山公园左公柳枚枚尽黄的柳叶指向苍穹,诉说着当年左宗棠带兵进疆抗击沙俄侵略者的历史故事;戈壁石山上赫然矗立的贝壳山,无数的贝壳化石仿佛还保留着大海的心跳,记录沧海桑田的变迁;卡伦遗址上沙棘果团簇成一片耀眼的火焰,仿佛从古至今无数守边战士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毛芦芦以一颗敬畏的心书写了南疆大地上自然与历史的变迁。《西极天使》虽然从动物着笔,却升华至自然万物、人文历史,给予小读者更大的阅读收获,带给小读者更多美的教育与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