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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版:人文周刊|地理

随鉴真东渡的衢州高僧

  八月寺

  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鉴真东渡无疑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重大事件。唐玄宗天宝元年(742),著名高僧鉴真法师受邀赴日弘法,前后六次东渡,历经九死一生,耗时12年之久,最终于天宝十二年(753)12月20日,到达日本的达萨摩国阿多郡秋妻屋浦(今鹿儿岛川边郡坊津町秋目)。屈指算来,到今年已经是1270周年了。

  长期以来,不少人在介绍评价鉴真东渡的时候,往往只注意到了鉴真法师本人,而忽略了其他人的作用和贡献,譬如说随鉴真法师一同东渡的衢州高僧法载法师。

  【一】

  关于法载法师参加东渡之前的情况,文献中记载得很少,《第二祖法载和尚传》中称其“聪慧有高志,受业鉴真大师,博源戒品,深通天台教。在唐开法于衢州灵耀寺,名震当世。”《法载、义静二律师传》云:“法载、义静二律师,为鉴真大师徒,坚持律部、天台之道,尤所该贯。载住衢州灵耀寺,静住扬州兴云寺,齐名当世。”如果不是命运之神的垂青,也许法载法师会在灵耀寺讲坛授法,终其一生。但是,两位日本青年僧人的到来无形中改变了他的命运。

  唐玄宗开元二十一年(733),日本元兴寺僧人隆尊针对日本国内缺少名僧、不能主持授戒仪式的情况,提出到大唐聘请传戒师的建议。得到日本皇室应允之后,日本朝廷派出荣睿、普照两位青年僧人随遣唐使前往大唐留学,并担负聘请名僧到日本担任传戒师的使命。他们两人到达东都洛阳后,先是聘请大福寺道璿法师到日本传戒。之后得知鉴真法师究学三藏、教授戒律、济化众生,在当时佛教界享有崇高声誉,是更理想的传戒大师,于是,在唐玄宗天宝元年(742),前往扬州大明寺拜谒鉴真法师。

  当荣睿、普照两人造访鉴真法师的时候,鉴真法师正在给众弟子讲经。荣睿、普照两人表达了对鉴真法师的崇敬之情,并言辞恳切地说:“佛法东传到我国,至今只初具规模,而无传法授戒的高僧。我国过去有个圣德太子曾说过,两百年后,佛教将在日本空前兴盛。现在时运已经到来,希望法师东游兴化!”鉴真法师为两位青年僧人的赤诚所感动,深觉日本与我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互有佛缘。于是问向众弟子:“弟子们,你们中谁愿与我一道同行传法?”大弟子祥彦说,“日本远离我国,风浪险恶,自古以来百人往无一人至。生而为人已经不易,我们生在大唐,更为难得,实在不忍心远离。”其余弟子亦有同感,沉默不语。见此,鉴真法师态度坚决地说道:“这是为了弘法,生命何足惜?即使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也照样东渡。”他的决心感染了众弟子,祥彦、道兴、道航、法载等21名弟子都表示愿跟随恩师东渡。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正待出发之际,却出现了意外变故。同行的道航认为高丽籍僧人如海品行不端,想让他留下。如海不满,就去官府诬告道航勾结日本意图谋反,官府派人搜查,逮捕了荣睿、普照和道航,并没收了海船。第一次东渡宣告失败。

  面对失败,鉴真法师未曾介怀,甚至安慰荣睿、普照两人,“不须愁,宜求方便,必遂本愿。”然而航路漫漫、道途多舛,同年12月,因遭遇飓风,第二次东渡失败;之后第三次东渡,海船在舟山触礁。第四次东渡,信徒们担心鉴真法师安全,将其行踪报告官府,致使船舶在驶往福州途中,被官府追回送至扬州。第五次东渡,船只行至东海,狂风巨浪,迷途失向。随风漂流的14天中,淡水用尽,食物难咽,直至海南振州(今三亚附近的崖县)方才上岸脱离险境,随后几经磨难,鉴真法师一行辗转重新回到扬州。

  【二】

  由于长期的颠簸劳顿,荣睿、祥彦在北返扬州途中病逝,鉴真法师亦双目失明。听闻此事的法载法师匆匆从衢州乘船赶赴扬州,当看到鉴真法师容颜憔悴、双目无光时,不禁悲从心来,说道:“听到师尊船舶失事漂流到南海,我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聆听教诲,想不到今日能重见慈颜,幸赖佛祖保佑。想到未能追随左右,实在悔恨不已!”鉴真法师听后颇感欣慰,对法载法师近年来在衢州的弘法业绩不吝肯定,也表露出自己想再次东渡的想法。法载法师深受触动,暗暗下定决心要为恩师达成心愿,便与师兄弟们共同筹备再次东渡,他本人专管收集佛经、佛像和佛具事宜。

  天宝十二年(753)11月15日,鉴真法师一行24人,乘坐日本遣唐使船舶,由苏州附近黄泗浦出发进行第六次东渡,法载法师欣然在列。在不懈努力之下,第六次东渡终获圆满成功,日本朝廷给予高规格接待,并给鉴真师徒一一赠授名位。鉴真法师被授予“传灯大师”“大僧正”和“大和上”称号,受到当时日本朝野的举国尊敬和爱戴。法进、思托、法载等被授予“律师”(仅次于僧正和僧都的高级僧官)。随后鉴真师徒被委任筹备立坛授戒相关事宜,天宝十四年(755),鉴真法师为日本高僧灵福、贤璟等80余人重授具足戒。从此,无论任何人,没有经过指定的戒坛受戒,就不能取得僧籍。在日本期间,鉴真法师不仅为日本佛教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还将唐朝的建筑、雕塑艺术传到了日本;在传播汉语言文学、书法乃至医药学方面,也发挥了重大作用。日本人民称鉴真法师为“天平之甍”,意为他的成就足以代表日本天平时代文化的最高峰。

  到达日本之时,鉴真法师已是66岁高龄,加之双目失明,健康状况远不如前。建坛设院、讲经授徒等许多细琐工作不得不由随行弟子代为完成,法载法师正是其中最受器重的弟子之一。在日本期间,法载法师不仅协助鉴真法师校正日本现行佛经中的谬误,并登坛讲解经疏,招收真璟、戒胜、寿高、增恩等弟子,进一步扩大律宗佛学的影响,他还秉承师命,全权负责监造唐招提寺,成绩卓著。鉴真法师在唐招提寺圆寂之后,法载法师受众人推举,成为唐招提寺的“第二祖”。唐招提寺后被定为日本国宝,直到今天仍然巍然屹立,参观瞻仰者经年不绝。在日本,法载法师的大名可谓妇孺皆知。

  【三】

  与日本的唐招提寺隔海相望,法载法师修行讲法多年的衢州灵耀寺也曾灵光普耀、香火鼎盛。

  据史料记载,灵耀寺原名灵光寺,地处衢州市龙游县城中心,相传为春秋时代姑蔑王宫的原址。该寺始建于晋义熙年间(405—418),是龙游县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家寺院,足以与衢州的天宁寺相媲美。灵光寺于宋绍圣年间易名为灵耀寺,声名愈盛,成为协助官府掌管当地寺庙的核心。寺庙香火最盛时,禅师云集,檀信皈心,有“龙丘第一山”之称。宋时郑得彝有诗《灵耀寺》赞道:“境幻灵光西竺国,梦空姑蔑大槐宫。市云朝暮钟声外,墙月高低塔影中。琴鹤翁曾遗旧隐,百年凛凛尚清风。”

  当时龙游古城东面、南面、北面被衢江、灵山江所围。一到汛期,两江之水便阻隔了三面的信徒前来寺中祈福,极为不便。经多方考虑,灵耀寺便在龙游县城的南、北两边各建了一座分寺。一座建在县城南15公里的罗家溪源头衢处古道上,一座建在县城北3公里衢江之阳的凤凰山上。如今,罗家的古寺已经消逝在历史的烟尘之中,而凤凰山上的竹林禅寺却历久弥新。

  据相关考证,灵耀寺至宋、明及清,代有兴废,屡圮屡修。其前后有三进建筑:头进是天王殿,中进大雄宝殿,后进为毗庐阁。大雄宝殿于清代咸丰十一年(1861)被毁,天王殿和毗庐阁在光绪戊戌年间(1898)整修,1942年与1944年虽两罹日寇窜扰,均幸免于难。天王殿内有弥勒佛和韦陀二座佛像,过往行人都会前去探望。毗庐阁高达五丈,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其中有一座最大佛像,称“毗庐佛”,高十余米,全身贴金,体态端庄,灿耀可鉴。毗庐阁东侧为经堂,堂内有释迦牟尼像,罩在二米多高的玻璃框内,另有小门通往“淡泊明志”室,是方丈的住处,外人不得随意出入。室旁小园,有株古桂花树,浓荫繁茂,幽静高雅。据说知县及以上官员出巡途经龙游时,大多借寓于此。

  随着时光的斗转星移,灵耀寺也由盛转衰。孤峰上人曾作《灵耀寺偶成》七言一首:“龙丘古寺号灵光,宋代更名独耀张。佛殿久虚灯火熄,不堪回首感沧桑。” 到上世纪40年代,灵耀寺只剩前后两进的寺阁供人祭拜。解放初期又改建为碾米厂,70年代末连同原鸡鸣书院与三官堂两旧址并建为榨油厂。灵耀寺遗迹虽已不存,但其过去香烟缭绕、庄严肃穆的景象,常常引起后人的怀念与神往。